启阳哥走了。我哥哥红胜用“大伤!大痛!大悲!”表达对他“童年的朋友、一生的挚友、新华大院的铁哥们”的悲哀之情。

- 启阳(右三)和红林(右一)、红胜(右二)等大院朋友看望肖岩阿姨
启阳哥走了。我反复念叨着启阳的名字。启阳,人如其名,就像升起的太阳,我们在一起时,他总是让我们感到温暖,带来欢乐,这么一个充满阳光的人怎么就走了呢?!
我知道,红胜与启阳是特别要好的发小。小时候,我们两家都曾住在口字楼和3号楼,红胜和启阳都在华北小学上学,他们也常常一起打球玩耍。有时,红胜汗流浃背浑身脏兮兮地回家,我妈问,怎么搞得这么脏?红胜说“和启阳玩去了”,看他那高兴劲儿,我妈也就不说什么了。有一次,红胜摔坏了胳膊,而启阳哥跑步时不小心被铁丝划破了脖子,大人看着心疼,他俩却跟没事似的,谈笑风生。
后来,启阳上了八中,红胜上了一零一中。我爸被划为“右派”后,我们搬到黄亭子去了。启阳仍然常来我家来玩儿,我总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。文革期间的腥风血雨中,他们天各一方,但只要见面,就依然毫无顾忌地在一起高谈阔论,针砭时弊,笑看人生。

- 2007年春节,启阳(右)与挚友红胜在一起。
文化大革命中,我们新华大院的很多家庭都是背井离乡妻离子散。当时我们家的7口人,分别处在全国7个不同的地方。我爸爸在永济新华社五七干校继续接受劳动改造时,我妈妈所在的机关(国家测绘总局)解散了,她被从机关的五七干校下放到了石家庄无线电二厂当代理党委书记。在那里,她举目无亲,而启阳也被分配到当时的四机部13所。这两个单位都在石家庄的桥西,相距很近。工厂给我妈妈分配了一间房子居住,这样,那里就成了当时他们周末时常聚会的地点。我妈曾对我说过,“刚到石家庄时,感到很不习惯,这不是从北京的中央机关到地方的区别,主要是对你们的思念和没有亲人的孤独。启阳常来看我,我们一起吃饭,一起聊天,让我感到很开心。”(当时,百辞也在石家庄的化肥厂,也来,但是她在桥东,距离较远)。
后来,我也到了石家庄。但没多久,国家测绘总局机构恢复,我妈调回北京。我在石家庄第二机床厂工作,住集体宿舍。我还记得,与启阳哥一见面,他就拍着我的肩膀说,红林,你有什么事儿,找我;没事儿时,到13所来玩儿。这让我觉得特别的高兴。于是,我就成了13所的常客,特别是夏天13所的游泳池开放期间,我不但自己去,还常常约上厂里的几个同在异乡的北京伙伴。有一次,可能是我们5、6个人一起去,显得多了些。一位在13所的工作人员朝我们大喊,你们都是哪儿的,跑这儿来游泳?我们有些心虚,正不知怎么回答。启阳哥走过来,只说了一句,“都是我的朋友。”那人就不再说什么了。
渐渐地,我们彼此熟了,那人告诉我,“王启阳的朋友可多了,因为他总是热心帮助人。你可以看到他在游泳池教人游泳,我原来也不大会游,还是他教的,我也是他的朋友。……王启阳,能文能武,跳舞跳得也好,是舞剧《白毛女》中大春的扮演者,这里,到处都是他的朋友。”

- 启阳、红胜和肖岩阿姨
那时,电视机紧缺,价格也很贵,启阳就买来组件自己组装调试,他自己的电视装好后,他还给老丈人家、给一些朋友组装电视。有一次,我去启阳家,有一对夫妇来找启阳,询问如何解决他们装电视机的问题。那时,启阳家住在13所分配的一间小平房,在屋里,启阳耐心地给他们讲了很长时间。当时,莎莎还小,小刘(启阳夫人)和我在屋外坐在小板凳上聊天,她告诉我,总是有人找他帮忙,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。那对夫妇走后,启阳对我说,他们都是文科毕业的,装电视有困难,又买不起电视,我当然要帮助他们。
我知道,启阳哥就是这样正直善良、古道热肠,乐此不彼。
今年春节聚会,没有看到启阳哥,才知道他得了重病。4月份,启星给我打电话,谈到启阳的病情诊断。恰好我弟弟回国讲学。启阳哥来到我家,显得精神很好,一点儿看不出有病的忧愁。他亲切地叫着我弟弟的小名“毛孩儿”,热心地关切我父亲的生活和身体状况。讲到自己的病情,他非常坦然平静地介绍病史,从一开始的发现、手术、治疗、恢复、反复到目前的症状和疑惑。他和我弟弟拿着CT和B超的片子询问探讨,就像是我们以前在一起的聊天。我弟弟的分析给出的是不乐观的判断,我的心情很沉重,但是看不到启阳哥有丝毫的紧张和焦虑,他还不时地发出笑声。临离开我家时,他特意关照我父亲要注意休息保重身体。

- 启阳(右二)、红胜(右一)、占占(左一)与肖岩阿姨谈笑正欢
我送启阳哥出门,陪他沿着马路走了一段,他像正常人一样,还要去挤地铁,我看他抽起烟来了,就劝,你怎么还抽烟啊?他惬意地笑着说,想戒也戒不掉了,我已经是这样了,没必要戒了。阳光下,启阳哥显得依然潇洒狭义。他使劲握着我的手说:“但是,你们,可一定要保重身体。”
唉,启阳哥怎么这么豁达?身患重病,还想着别人?我心里很难过,同时,又暗暗地祈祷,奇迹总会发生的。
后来,我又几次与启阳哥电话联系,启阳哥清楚地知道自己病情的发展,但是从不抱怨。医院通知病危后,启星、恬恬、援朝和我去看他。这时,癌细胞已在他全身扩散,多个内脏器官被癌细胞侵蚀肿大,常常疼痛难忍,要靠注射吗啡止痛。启阳哥还是平静地给我们讲述病情,显得还是那样的从容淡定,微笑着与我们合影话别。
9月11日,启阳哥走了。消息传来,我们无不万分悲伤。……
然而,启阳哥依然在我们的心中,依然像初升的太阳一样灿烂明亮,让我们感到温暖、亲切、振奋。